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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辉 Vs 叠滘龙船 · 漂移

话说佛山
2024-09-01

“叠滘”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的一条村(现在叫社区),端午节的广东佛山市南海区叠滘东胜村,万人空巷,河涌两岸会被挤得密不透风,观众除了本地人,还有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游客,其中不乏一些摄影发烧友。比赛当天,各种专业摄影器材随处可见。这样的场景年年上演。

佛山龙船看叠滘,叠滘龙船看东胜。东胜村是叠滘社区(村委)下属的一个自然村,一个村级的比赛,为何那么火?原因就在于东胜村赛区的奇特赛道。赛道就是横穿村里的窄小水道,比赛时只能容得下一条龙船。东胜村水道刚好有一个大致呈S型的弯道,半程冲刺时必须先来个急左转(穿过桥底),过桥底后立即又要来一个急右转,然后一边逐渐摆正船体一边同时再次急左转(穿过另一座桥底),通过第二座桥底后,刚刚提速到极限,马上就到达比赛的半程终点,又必须立即“刹车”、掉头,附后把刚才的S型转弯再做一遍,才能向全程终点(原出发点)作最后冲刺。

东胜S弯可以说是整个“叠滘龙船”的精华所在。这个S型弯道,其宽窄程度刚好能容纳一条龙船勉强转弯,龙船必须不偏不倚地控制好方向,没有任何偏离,才能恰好通过。速度慢的时候,难度不大,但比赛时的速度非常快,这就要求高超的转弯技术。当地人称之为“漂移”,因为其时船头瞬间剧烈改变转方向,船尾高速摆动,类似于汽车的漂移技术。这个过程中方向、速度如果不能吻合得天衣无缝,船头或船尾就会撞到赛道旁边的水泥墙,船损是小事,翻船是大事。翻船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翻船就意味着没有成绩,几个月来的刻苦训练就白费了。所以各支队伍都精心研究高速转弯技术,试图在关键环节击败对手。每支队都怀着同样的想法,久而久之,大家的转弯技术水平就越来越高,比赛就越来越精彩,“叠滘龙船”名气就这样打出来了。

尽管如此,比赛过程中的“撞墙”仍然屡见不鲜,翻船也偶尔出现(基本上每年都有)。比赛时兴奋起来,队员们竭尽全力加速,鼓手、舵手、队员稍为有点配合不好,就很容易翻船。但翻船往往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刻,观众自不必说(也许类似于看F1遇到翻车时会特别兴奋一样),队员们通常也并不伤心,大家嘻嘻哈哈把船翻过来拉走,期待来年再战。



叠滘人玩龙船,会不会好比普通人玩篮球、羽毛球、乒乓球一样,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娱乐和爱好?龙船当然也能像篮球、羽毛球、乒乓球那样锻炼身体,这是毫无疑义的。毕竟龙船是一种高强度运动,龙船队的队员,个个都被训练得一身肌肉,身体素质那是没得说的。但对叠滘人而言,龙船又绝对不仅仅是锻炼身体和业余爱好。毕竟龙船对装备、体能、时间等方面的要求要比象羽毛球那样的普通日常运动高出很多,如果仅仅为了锻炼和娱乐,完全可以选择其它更便捷、更经济的方式。一位叠滘朋友的孩子,高中在读,参加了今年的少年组比赛而且拿了冠军。父子俩非常开心,在全村的庆功会上,父亲带着儿子到各个餐桌上敬茶。我问那位朋友:孩子训练了多久?我原以为他会说多少天,顶多也就以“月”计。没料到他说:很多年了,几岁的时候就开始系统地参加训练。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孩子不觉得辛苦吗?他淡淡一笑,说:“有些东西,总要传承的嘛。”不经意的一句话,其实透露了叠滘人的某种情结:这是历代传承下来的东西,我有责任继承它,发展它,壮大它。事实上他们也做到了。少年队,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女子队,以前也没有,现在也有了。叠滘人真诚地、发自内心地热爱弯道龙船。以前没有关注的时候,他们是那样全心投入,现在全国闻名,他们也仍然是那样全心投入。在他们看来,叠滘龙船是自己的,别人怎么看无关紧要。外界给予他们的那些关注或荣誉,在他们眼中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副产品。

徘徊于叠滘的婉转水道之间,我时而独自沉思:人生是如此漫长,如果没有一两种真正的兴趣陪伴,如果没有某种令人痴迷、给人予义不容辞的使命感的东西时不时介入一下个人生活,这样的人生未免会有些遗憾甚至很多时候会比较无聊。这些兴趣、这种使命感的东西如果能够与职业相结合,那当然是最理想的状态。不过这种情形在现实中极为少见……

不过,即使兴趣与职业完全无关、完全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实际的物质价值收益,那也无关紧要。在确保基本生存条件的前提下,精神价值在很多时候比物质价值重要得多。兴趣或许不是人生的必要条件(许多人终生为了物质利益而忙碌,也一样过人生),但精彩的人生一定是有某种兴趣、有某种使命感的东西支撑的。

以世俗的眼光看,叠滘人仅仅为了每年两天的村级比赛,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与精力(比如自小训练队员),未免有些浪费。但是,世间很多东西,是很难用世俗的功利价值来衡量的。正如大哲学家罗素所说:你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得乐趣,那就不是浪费时间。

据说,龙船起源于民间自发“抢救”屈原的朴素愿望。果真如此的话,叠滘人可以说是把这项“抢救”工作做到了极致。叠滘龙船多年以来一直坚守一条最基本的准则:“宁可煲(撞)烂,不可扒(划)慢”——别处的龙船,你可曾听说过经常撞船、翻船?叠滘人以永不磨灭的冲天激情,孜孜不倦地把这项运动推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文摘:陆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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