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对德国的底气
▲德国越来越依赖俄罗斯的能源供应？
不了解欧洲对俄罗斯在能源上的依赖，就无从理解欧洲面对俄罗斯之地缘政治的基本格局。
2018年7月的NATO峰会上，美国总统川普吐槽德国被俄罗斯俘虏了（captive to Russia），原因是德国与俄罗斯之间修建的天然气管道「北溪2号」（Nord Stream 2）。这不仅仅是满足德国对天然气的需求，「北溪2号」还会成为俄罗斯天然气输往其他欧洲国家的重要枢纽。
正如视频上所展示的那样，「北溪2号」长度有1200公里，东边连接俄罗斯乌斯季卢加地区（Ust-Luga），西边直通德国格莱夫斯瓦尔德（Greifswald），部分线路沿用此前修建的「北溪1号」。建成使用后，俄罗斯通往德国的天然气输气量将达到每年1110亿立方米，相当于此前德国进口俄罗斯天然气的2倍。
▲北溪天然气管道项目起止路线图
这条线绕过斯洛伐克、波兰等国，直达德国
原先收取天然气过境费的国家将损失部分经济利益
图片来源：PJSC Gazprom
这也意味着德国和俄罗斯在天然气上的交易额会比以往更高。而在NATO问题上，德国还欠着美国一大笔钱，当美国还在想着怎么经济制裁俄罗斯的时候，德国却大把地给莫斯科送钞票，美国心里当然也不好受。
紧接着，在2018年9月的联合国代表大会上，川普又一次针对天然气问题向德国发飙，当他说如果德国改变策略，只能「完全依赖俄罗斯能源」（totally dependent on Russian energy）时，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德国外交部长海科•马斯（Heiko Maas）和他的同事一起傻笑起来。当然，这一傻笑中也带着嘲笑的意思。
德方代表嘲笑川普对德国进口天然气的发言
德国人或许是在嘲笑川普的发言不过是在寻求美国自己的经济利益。比起便宜的俄罗斯管道天然气，美国的液化天然气因为运输成本，要贵得多。这就使得美国的天然气很难进入欧洲市场。
再者，德国大量进口俄罗斯天然气也纯属无奈。德国是欧盟第一大经济体，工业和民用上对天然气需求量旺盛，加上德国和欧盟其他国家天然气供应量远远不足，只能进口。
而在进口选择上，虽然有其他进口天然气的方式，但是成本贵啊。比如从卡塔尔等国千里迢迢海运液化天然气（LNG），但是价格和俄罗斯比起来，那些从管道里直达的天然气真算是来自西伯利亚高原的「馈赠」了。
根据英国国家天然气平衡点价格（NBP）显示，2017年年末，欧洲液化天然气（LNG）现货价格已约为300美元/千立方米，相比之下，俄罗斯的管道天然气在欧洲市场价格约为190美元/千立方米。
▲欧洲各国进口天然气时
通常会选择更为便宜的管道天然气
放着便宜的天然气不用，舍近求远，何苦呢？
在德国人看来，建立像「北溪2号」这样的管道，是个划算的交易。
德国总理默克尔之前也说，和普京的交易纯属经济目的，没有政治因素在内。
问题是，脱离政治说经济，能说得清楚吗？万一哪天俄罗斯因为政治问题不高兴，阀门一关，让德国人在冬夜里饥寒交迫，又能怎么办呢？
从现实来看，之前乌克兰也不是没有被俄罗斯整过。维克多·尤先科上台那会，因为比较亲欧反俄，被普京坐地起价，要求乌克兰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价格翻一倍。
▲普京曾对德国商人说：「你们不想要天然气和核能，就只能靠柴火取暖了」（You don't want gas or the nuclear energy, so you will heat on a firewood?）
这时候的乌克兰要去修另外的管道通气也来不急了，俄罗斯阀门一关，乌克兰人在寒潮之中度过了寒冷的三天。
直到乌克兰同意涨价，乌克兰人才没被冻死。
所以看来，川普的吐槽还是有点依据的。
根据欧洲统计局的数据，2017年德国进口天然气中50%至75%％来自俄罗斯。这个数字让许多人担心，德国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实在是太多了。
▲德国每年进口的天然气总量
其中一半以上来自俄罗斯
（德国2017年的数据与statista有细微出入）
但如果从欧洲来看，德国又不算最严重的，波兰所需天然气的75%来自俄罗斯 ，芬兰和罗马尼亚更高。
猜猜有多少？
100%从俄罗斯进口。
为什么其他国家没有像德国这样被吐槽呢？
德国是欧洲最大的经济体，如果能源高度依赖俄罗斯，要是俄罗斯因为政治问题对德国进行经济制裁，欧洲该怎么办？
对于欧洲，德国之于俄罗斯，就像一个人被扼住了脖子一样。
扼住脖子还有法子解脱，但要是有人主动把你的脖子送出去给人扼住呢？情况就很糟糕了。
德国现在就有这样的一个人，德国前总理施罗德（Gerhard Schröder）。施罗德在德国颇有政治影响力，但他在德国能源无奈的情况下，和普京眉来眼去。
▲施罗德在普京总统就职典礼上同普京握手
施罗德的握手甚至排在第二位，梅德韦杰夫之前
这张照片在社交媒体广为流传
德国媒体表示抗议，默克尔表示沉默
但施罗德做的还不止这些，他现在的身份是北溪天然气管道公司（Nord Stream AG）股东委员会的主席。而这个公司之上，则由俄罗斯天然气公司（Gazprom）独家控股。
施罗德积极促成德国和俄罗斯天然气管道工程 ，有没有把德国的利益置于个人的利益之后考量？
不好说。
但他的说法很好听，他说自己正在努力地通过经济合作来缓解政治对抗。在德国之声电视台（DW-TV）的采访中，施罗德说：
「（北溪2号管道项目里）没有地缘政治设计，它不仅是我个人的意见，也是德国人的意见，政府官员们也明确认为这是具有经济理由的项目。而美国的阻挠就是因为想出口他们的页岩气。」
假如真像施罗德所说的那样，「北溪2号」没有地缘政治设计，那在与俄罗斯相关的地缘政治问题上，德国能够硬气起来吗？在克里米亚半岛的问题上，德国能够说不吗？
或许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的抱怨更为直接和真实：「这绝对是一个地缘政治计划！」（This is absolutely a geopolitical project）。
想要了解地缘政治，还真得从牵扯地缘政治关系的能源依赖关系上看起。
由此来看，德国外交部长的笑真是有点傻气，而普京对德国的天然气输出，绝对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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