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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娜贝儿回来了,你也会没事的 | 谷雨

王雅淇 谷雨实验室-腾讯新闻 2022-07-15

撰文丨王雅淇
编辑丨荆欣雨
出品丨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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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家”

在6月30日的9点半至10点之间,一种轻飘飘的失落徘徊在上海迪士尼部落丰盛堂的门口。人们得知,他们思念了三个多月的小狐狸“玲娜贝儿”今天不会在这里探险。

为重逢准备的巨大喜悦扑了个空,消息传开后,丰盛堂门口那条“L”形的排队廊道逐渐冷清。一名年轻女孩向工作人员询问玲娜贝儿的近况,对方做出了抹眼泪的假动作,回答她:“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商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几十分钟前,邻近9点,上海地铁11号线停靠在终点站,释放出数十个塞满玩偶的透明包袋和它们心情愉悦的主人。随即,地铁站里的7-11商店出现了新一轮拥挤。地铁站外,云朵零散,阳光炽烈,乐园第一道门的保安向逐渐靠近的游客说:“你好,欢迎回家。”29分钟后,在早早排好的长龙面前,乐园大门突然打开,闸机于9点半开始了今日的检票工作——开园时间比官方通知的10点早了半个小时。

6月28日,上海迪士尼官方突然宣布将于6月30日重新开放乐园。消息像窜过炮捻的火星,引爆了旅游平台上关于“迪士尼”的点击,据《第一财经》报道,“6月28日下午,‘迪士尼’相关即时访问量环比暴涨655%,同步带动上海城市访问热度上升近1倍”。次日7时,抢票开始,13时,年卡用户开放预约,到下午5点多,有人晒出截图:整个7月份的年卡入园名额都被约满了。从2017年开始反复前往迪士尼的上海人岑龙杰幸运地抢上了前两天的名额,迪士尼的回归让他感觉到,这座城市的疫情好像真的结束了。

距离上一次迪士尼开园已经过了101天。与乐园同步被封控的还有上千名迪士尼爱好者。不是那种普通的爱好者,而是办了年卡,隔三差五就要造访迪士尼,熟悉里面的每一个项目和玩偶的迪士尼狂热者——乐园几乎成了一种宗教,为他们的生活带去光明的指引。然而,上海疫情打断了他们的“朝圣”,他们被封控在家。有足足半个月,27岁的卡里只能吃上水煮青菜。岑龙杰则是和父母、老人一起住了两个月,然后以一场线上毕业典礼结束了自己的大学时代。潘小苗在家不停地给玩偶换衣服,看之前拍过的视频。一次和朋友聊天时,对方和她说,“现在看着人家买到菜拿回家,就像在世界商店门口看着人家中签的拿着贝儿出来一样”。

艰难的日子里,他们挂念着迪士尼的朋友,有人把自己和官方后台的私信分享到社交平台,对话是这样的:

-你好,请问Olu在干什么?

-在弹尤克里里

-帮忙叫一下露露可以吗

-您好,露露在跳芭蕾呢

眼下,6月的最后一天,他们终于可以亲眼看望迪士尼朋友们了。卡里、潘小苗和无数游客们走进园区,来自各个岗位的迪士尼员工和领导交错排列在路边,双眼弯弯,摇摆着双手,用声音或者是手语,此起彼伏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欢迎回家。像是一遍又一遍地确证,漫长艰难的时刻终于、终于结束了。

“欢迎回家”

卡里不到八点就从杨浦出发了。原本,他这一天要在上班的间隙搬家。听到开园的消息,家不搬了,班也不上了。为此,他不得不在前一晚加班做PPT到十点。但无论如何,“杰拉多尼的八岁生日,不去不行”。

杰拉多尼和玲娜贝儿一样,都是“达菲家族”的一员。这个系列的角色是目前上海迪士尼的“顶流”。开园这天的10点07分,“顶流”的代表——玲娜贝儿突然现身,和作为“老板”、“老板娘”的米奇米妮一道出现在钟楼,表演欢迎仪式。看到思念已久的小狐狸终于出现,人群沸腾了。

花车巡游中的玲娜贝儿

尖叫在随后10点45分的小型花车巡游“彩色庆典”中被拉长到了15分钟。在“彩色庆典”的起点处,身穿粉色裙子,戴墨镜和迪士尼系列口罩的潘小苗正大声喊出每一个出场人物的名字,并用力挥舞一只米奇玩偶。作为迪士尼年卡群的活跃群友,今晨不到七点,她就出发了。在他们的群里,开园当日有二百多人约好前来,其中有不少在此时正和潘小苗一起跳跃欢呼,《疯狂动物城》中的尼克狐出场时,有人一嗓子“尼克——”喊破了音。

6月29日下午,为了成功抢到第一天的进园名额,潘小苗专门来到6月16日提前开放的迪士尼小镇里“沾喜气”。那天,上海市内暴雨倾盆,小镇却滴雨未落,她坐在世界商店门口的树荫下,反复刷新手机,用了45分钟才在卡顿的服务器里挤进预约页面,抢到一个名额。她截图宣布:“明天!!卷起来!!!!!!”而后回家精心挑选了一套“迪里迪气”的衣服、发箍和玩偶。开园的早上,这身装扮让许多群友一眼认出了她,官方直播也把她拍了进去。

同在年卡群的卡里为了给杰拉多尼送生日祝福,一进园就赶去排队互动,在烤箱般的上午独自站了两个小时。这是当天互动队伍里最长的一条,有人拉着整整一推车的杰拉多尼玩偶在中午赶来给寿星庆生,发现已经失去了排队的资格。12点20分,卡里终于站到杰拉多尼对面,连着说:“好久不见”,“太想你了,你是不是瘦了呀”,“祝你生日快乐”。对面的绿色小猫看着他摇摇摆摆,拍拍肚皮,在空气里连续画了三颗爱心。

卡里对杰拉多尼送上生日祝福 ©卡里

卡里的互动结束时,岑龙杰和女友刚刚来到乐园。看过门口的表演后,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记录当天的城堡。下午一点,天气达到了37度,云层也开始堆积,室外变成了蒸笼。这座迪士尼全球最高、裹了24k金箔的粉色城堡周围鲜有徘徊的游客——刚好是不错的摄影时机。

他对这片浦东郊外的神奇土壤如此着迷,就是因为在高二那年路过了在建的迪士尼,看到了城堡的尖顶。

                       
             ©岑龙杰(长按图片左右滑动) 

每次来迪士尼,岑龙杰必做的就是拍摄城堡。有时搭配春夏的花和树,有时借落日或河水留下剪影或倒影。这甚至直接改变了他的工作。当照片引来官方和他合作、游客找他约拍后,他从一名会展专业的学生,变成了专业机构的摄影实习生。

可是,就在今年3月21日,陪伴他成长五年的迪士尼城堡突然离开了。日复一日的静止中,他想念迪士尼时,只能看自己拍过的照片、女友画过的油画棒作品,或者一次又一次打开迪士尼电影,欣赏那些在片头出现的颜色各异的城堡。

消失的乐园

你也许不理解卡里排队两小时只为和一个猫人偶说“生日快乐”,但对他来说,这条队伍就算再长,也好过之前天天排队做核酸检测。

卡里住在一个没有树的小区,整个小区就一栋楼,19层,住了三四百人,“下楼拐个弯就是铁门”。在11层的房间里,放眼望去,只有近处的楼和远处的楼。有时也能看到对面小区里有人跑出了单元,没多久就被穿防护服的人拦住,赶回去。

卡里也想出去,他的小区在3月30日就开始封控了,直到6月1日都没有解封过。除了做核酸,住户连房门都不能打开。一天天过去,卡里的头发失去了形状,他看着楼下,又想到自己被困在11层之高,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杨浦区“长发公主”乐佩。

虽然像是玩笑,但撑过那几个月,乐佩公主有不小的功劳。在迪士尼,卡里最喜欢的设施是“晶彩奇航”游船,因为途中可以看到一个机械的长发公主随着他最喜欢的音乐《I see the light》升起火红的天灯,如果是在夜晚,那些灯就像是自己飘起来的——一切都“和电影里的画面一样”。他的钥匙上挂着一个天灯钥匙扣,可以调亮,不能去乐园时,他偶尔会看着钥匙扣的光。

“长发公主”乐佩

可是对抗过度的停滞并不容易。《长发公主》的电影卡里已经看了五六遍,常是看到半截就入睡了。第二天醒来,一切如昨,如果是无所事事的周末,他的整个上午又将循环着看手机、睡觉、等着做核酸,“生活变得非常没有意义”。

这样糟糕的状态几乎是他三月生活的反面。春天开始不久时,他决定换个工作,放一个月的假,于是辞了职,每周有三天都待在迪士尼——对他来说,这意味着一种非常规律和精神的生活:早晨9点之前起床,10点左右吃饭,选好发箍和手套,抹上发胶和防晒,穿上家里口袋最多的衣服,以便走无包通道节省约半小时,并装上水、雨伞和一个手提袋,乘地铁出门。在路上,他会思考一会儿互动时要说的话,约一小时后,入园见玲娜贝儿、杰拉多尼和达菲,看花车和“米奇妙游童话书”演出,坐一遍“晶彩奇航”,最后看烟花,十点多回家。

“晶彩奇航”

他相信在一遍遍互动后,杰拉多尼已经记得他了,当他在队伍中刚转过弯,就能看到小猫蹦蹦跳跳地跺脚,他也因此越来越喜欢小猫。有次小区突然封控,他原本预约的行程没能去,解封之后,马上跑去和杰拉多尼说:上次没有看成你,是因为我们小区封了。小猫给他比划:抱抱。

这样的生活一直进行到了迪士尼封闭前的倒数第三天。那以后,卡里失去了乐园。事情陡然变坏。他被关在家里,房间里只剩他和焦虑,他害怕疫情会让他长时间失业,于是开始一刻不停地刷招聘软件。刷了半个月,找到了一份工作,但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他开始饿肚子了。

迪士尼开园这天,乐园里的餐厅已经可以隔位堂食,卡里的晚餐是在皇家宴会厅吃的。虽然迪士尼的食物“未必好吃到哪里去”,但在过去的三个月,他还是对华夫饼冰淇淋和泡菜肥牛卷朝思暮想,因为在现实中,食物真的乏善可陈。

封闭开始时,一口插电小锅和一罐盐是卡里家里仅有的烹饪用品,甚至没有油。有一阵子,他只能用方便面调料做饭——其实只是把食物放在一起加热。四月中旬,粮菜的囤货告尽,抢不到食物,只能天天水煮居委会发的上海青、大白菜,有次楼里终于要团购,但里面有一整只生鸡,卡里无法处理,参加不了,邻居想帮忙,但楼里禁止交换物资,最后也没吃上。

饿得实在受不了,卡里和在迪士尼认识的几位朋友聊起来,鼓起勇气告诉对方,自己实在是抢不到食物。朋友们听过后,纷纷主动要早起帮他抢——问题大幅地解决了。现实中并不相熟、只是因为迪士尼认识的朋友们很快帮他抢到了菜、面包,还有整个封控时期他吃过最好的一顿——一份猪肚鸡火锅。

“我终于可以吃到人类的食物了。”卡里在4月24日吃火锅时和朋友们说。

迪士尼开园这天,常能看到家长比孩子更激动。入口处,一位母亲突然抬起一条腿蹦跳,对着空气说:我回来了!而后看看一旁的孩子说:你不激动吗?商店里,父亲也在跟着儿子走了几圈后抓起两只玩偶问:你什么都不买吗?好像在这三个月,大人们经历的世界是更需要被治愈的。

原本,卡里的现实生活和迪士尼之间界限清晰,他在乐园中高调互动,但在乐园外沉默寡言,而当其中一个世界被迫消失后,他难过地知觉到,两个世界间的界限好像在消失。

年卡群中总是充斥着疫情的信息,退群的人越来越多。卡里试图屏蔽现实世界对“神奇”的侵入。他拒绝接受“杰拉多尼在做核酸”,“达菲在隔离”。当提到网上流传的迪士尼雕塑长草照片时,他语速突然加快说:“我一直坚信那是p的。”因为“童话世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应该保持着美好形象的”。

卡里需要那个看不见的世界帮助他撑过眼前的世界。疫情期间,迪士尼组织拍照活动,一等奖送酒店套房,二等奖送门票,三等奖送米奇玩偶,他只想要身边立刻出现新玩偶的陪伴,故意得了三等奖。潘小苗也是这样,只要在想念迪士尼,就意味着“心中有梦想有期盼”。她在家不停给玩偶换衣服,给喜欢的迪士尼人物画头像、做表情包,为了避免静止太久,不时就会翻出旧视频来跟着跳“彩色庆典”的舞蹈。

喜爱城堡的岑龙杰则是在囤水时意外获得了迪士尼的精神支持。当时,上海的矿泉水整箱随机发货,一次送来的居然是迪士尼五周年的包装版。他觉得迪士尼突然来到了他家里,简直就是“神奇”本身。直到解封,他也没舍得把那几瓶“精神支柱”喝掉。

一位并非迪士尼爱好者的年轻女孩也曾在疫情期间被乐园鼓舞过。那是在五月的末尾,好不容易能够出门透气的一天,她沿江骑车,大街上空无一人,“安静”,她在电话里说,随后又补充,“我的意思是贬义的,死一样的安静”。间或的鸟叫异常嘹亮。她恍恍惚惚地听见《狮子王》的音乐飘过来,于是一路找到了声源,是迪士尼陆家嘴旗舰店。此前,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里会播放音乐,今天意外得到了证实,但她并不知道,这个空无一人的商店是否一直都在放音乐。她在江边坐下,时间概念已经在两个月中被摧毁,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小时,离开的时候,这个才工作了一年的年轻人感觉自己麻木的精神状态松动了。中途,她还看到一个男生也骑车到此处停下,拍了一段视频,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熬到六月到来之后,一些卡里在迪士尼认识的伙伴开始和他告别,他们决定离开上海了。卡里也对这座城市有了陌生的感觉。6月3号下午4点,时隔65天,他第一次重新出小区遛弯时,看到了未经修剪的茂密行道树、满地的花粉和商场里只开到一半的卷帘门。然而,他同时意识到,他还是无法离开上海,这些场景都不属于他,只有“迪士尼等同于上海”。他需要等待他的上海一点点回来。

6月9日,唐老鸭生日这天,“巨萌唐老鸭”回到了迪士尼度假区的星愿湖上,次日,迪士尼世界商店和星愿公园恢复开放。年卡群里的活跃分子等不了了。在10号暴雨的天气里,潘小苗和十几个群友来到世界商店接连大叫:“快乐回来了!”之后几天,他们又一起相约在公园看睡莲,一起坐船游湖,一起在商店买周边。6月16日,迪士尼六周年,酒店和小镇恢复运营。潘小苗和伙伴们来小镇“野餐”,坐在长桌上,偶遇了迪士尼的高管,高管喊大家一起录制了庆祝上海迪士尼六岁的生日视频。

卡里也在越来越强烈的开园信号中放弃了等待,提前跑来住了酒店,他还准备了很多开园后的消费计划——疫情一场,当他接受一箱菜就要180元之后,玩偶、酒店、烟花位统统没有那么贵了。甚至还在隔离时,卡里隔三差五就会在闲鱼上买溢价玩偶,原因有两个:暂时没有经济困难,等待发货也是一种指望。

“我们一起亲密无间”

如果以游客的分贝总量为衡量标准,开园这天,迪士尼的高潮发生在下午四点的花车巡游。车队启程的钟声敲响时,刚刚还坐在地上用上海话聊天的几个女孩,纷纷抱着各自的“崽”站了起来,摇摆两下,筹措力气,准备用叫喊、挥手和蹦跳来吸引正在花车上巡游的人物。她们中动作最夸张的女孩得到了公主的微笑、黛西的飞吻,并和雪宝隔空扔了“雪球”。也许是许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扔完空气“雪球”后,女孩捂了捂嘴巴,低头静了几秒。

最后一辆花车进场时,气氛抵达了顶点。大家看到,车上载着奋力舞蹈的“达菲和他的朋友们”,左蹦右跳的小狐狸玲娜贝儿也再次出现了。

人们紧随着最后一辆花车,像蚁群缠绕着蜜糖前进。卡里也在方阵之中,他匀速前进着,左手托着一只杰拉多尼,步伐甚至踏上了鼓点,他很自豪,那个在花车上跳舞的寿星小猫“表现得相当棒”。

属于卡里的另一个世界终于在消失了三个月后归来了。在他的形容里,这里“没有烦恼”,“王子和公主平等地和你互动,你可以做童话世界的主角”。这里的“空气不一样,更轻”,“找不到任何一个安静的地方”,既没办法接工作电话,也没机会心情变差。

人类学家维克多·特纳曾将“狂欢”解释为一种抵达了反常社会结构的状态,这种取消了阶层差异的逆反仪式通过颠覆现实,使参与者之间产生了联系和交融。就像岑龙杰每每在乐园门口体会到的——“家的感觉”——无论是游客、人偶、工作人员,只要在乐园里,全是一家人。别人不理解他为何周而复始地来到乐园,他却觉得,“家又不会今天回了明天不回,人总归要回家”。

然而,在迪士尼,狂欢是精心设计好的。迪士尼自制的纪录片《幻想工程》中曾透露,所有迪士尼音乐的节奏和歌词都来自“最懂人心的”音乐家和编剧;“飞越地平线”是反复调试后的胶片电影配合香水和音效,而加入加勒比海盗的冒险其实需要程控磁铁的帮助。为了完成“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幻想工程师们需要做到“精确到门环质感”的设计。在上海,这种设计也进一步地本土化了,由此才可以看到城堡有牡丹花塔尖,花栗鼠奇奇蒂蒂会展示打太极拳。

奇奇蒂蒂

“守护神奇”需要的是劳动。潘小苗曾在2008年前往奥兰多迪士尼商品部做过实习,在她的评价中,那是一份“非常(令人)感动”的工作。汶川地震后,看到她胸牌上标有“CHINA”,游客会主动询问她的家乡是否安好。她确信,迪士尼真的是神奇美好的童话,参与缔造它,是有荣誉感的。可并非所有人的工作都能照到“神奇”的光芒,比如在6月30日这天,当人们为玲娜贝儿尖叫时,很少有人在意,一名在米奇大街拎着过氧化氢消毒液擦拭栏杆座椅的清洁工在发了一会儿呆后,把刚擦完的长椅又喷了一遍。今天的消毒工作,他要从2点干到9点,他的上一班则是早上7点就到位了。

既然迪士尼是一种精美的娱乐和消费形式,为什么我们依然需要迪士尼,并且尤其在此时需要?

也许是短暂的抽离。在卡里最爱看的“童话书”演出中,高飞将一个现实世界的胡萝卜扔进了童话书里,表演结束时,幻想世界的金色飘带则从天儿降到了观众手上。这种模糊现实和童话的体验让人把自己和幻想更强地连接在一起,以至于当舞台上的演员喊出:“今天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卡里也愿意共享这种感受,并忘记乐园外的一切,包括那些饿肚子的噩梦般的记忆。而这种忘记带来的感受——快乐——在平日的理想功用,其实是帮助人们打起精神,在乐园外更好地生活。

当然,迅速地打起精神没有那么容易。2011年,日本3·11地震和海啸致使东京地陷,东京迪士尼曾经暂时闭园一个多月。再次开门时,有游客来到乐园,抱着米老鼠大声哭泣。纪录片《幻想工程》在讲述这段故事时,引用了元老幻想工程师约翰·亨奇的话:乐园的意义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会没事的。

烟花秀

6月30日开园这天,“神奇”最绚烂的时刻仍然是晚上8点30分的烟火。星星点点的光自城堡顶端一遍遍垂落,在席地而坐的人群头顶,灯光编织成一张大网,有小孩子开始跟唱歌曲的时候,有人很小声地说:“我要哭了。”

类似的气氛,潘小苗所在的年卡群中也出现过。4月2日,上海新增确诊病例438例,无症状感染者7788例,浦东新区当日起全部封控或管控,迪士尼已经闭园近两周。年卡会员群里,大家决定自己办一场微信烟花秀。晚上8点半,在群主的组织下,大家开始接连在群里发送烟花和礼炮的表情,并将自己的群背景设置成城堡,配上音乐,欣赏一场手机烟花秀。在潘小苗心中,那个时刻的感觉,就是“感恩拥有彼此”。就像在大家一起跳舞的花车巡游音乐里,“我们一起快乐无边”的下一句,是“我们一起亲密无间”。  (来源:腾讯新闻)

◦ 卡里、潘小苗为化名。除特殊标注外,文中图片、视频均来自王雅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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