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小浅

来源：猪小浅（ID：zhuxiaoqian0214）

想起他，是因为玩一款Ai绘画的app，画一个纸片男友。

随便形容了一下，高，帅，短发，微笑，酒窝，好看的眼睛。画出的男孩子，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名字忽然从心底浮现出来：霍雪峰。

我恍惚又看见自己和他肩并肩在动物园的批发市场里闲逛。

他牵我的手，插进他的大衣兜，说，怎么这么冰啊？也不多穿点。

于是冬日的北京城有了温暖的太阳色。

当年，我曾万分笃定，一定会嫁给他。

可十几年过去了，相爱的两个人，终究在时间里渐行渐远。

窗外，夜色渐浓，许世良打回电话。

他带着儿子去婆婆家了。他妈想孙子，留下来住一个晚上。

我说，留呗，奶奶想孙子，就多陪陪。

我从前特别怕孤独。可现在，能有一个安安静静只属于自己的夜晚，多好。

收了线，我那个纸片男友，又从屏幕上跳出来，对着我笑。

我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只是一张虚拟的幻影，可是，他却唤醒了我心里遗失的那段最真实的爱情。

我和霍雪峰相识在2007年。

我刚到北京上大学，有一次和同学一起出去逛街，走散了。

那时候，我还没有手机，也不记得新同学的号码。一个人站在马路边上，快要急哭了。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

我生在湖南的一个小镇子，上大学之前，去过最大的城市，就是湘潭。

刚到北京的时候，马路上早晚高峰的车流都让我害怕。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和那么多车。过大一点的十字路口，要跟着人才敢走。

那天我突然找不到同学，真的慌了，眼泪不自知地掉下来。

后来，一个快递员骑着三轮车，停在我面前。他说，你怎么了？

我说，你是谁啊？想干嘛？

他笑了，说，呦，还挺有防范意识的。你是大一新生对不对？我和你一个学校的，我是大门口保安，我见过你。

如果是现在，我一定当他是骗子。可那时候，我单纯得像张白纸。

我高兴地说，太好了。我迷路了，正找不回学校呢。

可能因为霍雪峰长了一张好人脸吧。

端正，爱笑，两只圆圆的酒窝，有种清新的憨直感。让我一眼就信任他。

他比我大两岁，老家在河南新乡那边的小城，说话有淡淡的地方口音。高中毕业，跟着朋友来北京打工。

那天，霍雪峰骑着三轮，载我回学校。到校门口的时候，刚好遇见吴晓敏和她男朋友。

她笑得花枝乱颤，扶着她男朋友的胳膊说，凤姐，你怎么坐三轮回来了？

我说，你们去哪儿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老师，回来才发现你没跟上。

那天一起出去的，有我和室友，加上吴晓敏和她男朋友。

晚上，班里有个女生悄悄告诉我，白天吴晓敏他们是故意把我丢开的，要看我笑话。

我说，我得罪过她们吗？

室友说，你敢得罪她们，她们也不敢这么对你了。

后来我才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恶意，不一定是因为你伤害了她，而是因为你比她土。

因为我土，什么东西都不对，用的东西都脏。

不久之后，我们班里唯一的朋友，因为雨天路滑意外摔伤，休学了。

从此，我的大学生活更是乌云密布。

说起来，吴晓敏给过我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

其实没有。但她处处贬低我，打击我。就连我名字里有个“凤”字，她都要嘲笑几句。

人都喜欢跟风的，即便上了大学也一样。

当我在班里沦为一个“丑角”，大家都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

第一年寒假回家，爸妈看我闷闷不乐的，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不想上学了。

我告诉他们学校里发生的事。我妈说，去学校就是学习的，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土就土呗，让她们说去，又不能少二两肉。忍一忍就过去了。工作以后，谁认识谁啊。

话虽然说的没错，但真能做到的人有多少？毕竟人是社会动物，难免需要别人的评价来肯定自己。

其实毕业之后，我还真遇到过吴晓敏一次。我问她，当时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说，你真不知道啊？

我摇头。她说，因为我们宿舍6个人第一次集体出去，就你不化妆。我要给你化，你也不干。是你自己不合群，怎么能怪我们呢？

我说，就因为这事？你知道我当时被你们挤兑得差点退学了。

她说，你也别太夸张了，你是找理由报复我啊。

唉，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认错的。

我生在一个非常保守的家庭。我爸在当地的水泥厂干了一辈子，我妈在公交公司上班，也不轻松。

两个人的人生哲学，都在那一句“忍一忍”里了。

我爸非常传统，别说化妆，连头发都不能留过肩。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我从没想过因为不化妆会被别人排挤。

记得那年寒假结束，我一百个不愿意地回了学校。

每天下课就去图书馆，一直拖着不回宿舍。我不想和别人交往。要不然，她们看见我用什么牙膏都要嘲笑一番。

有时在图书馆看不进去书，我就一个人到小花园里转一会。等到快熄灯的时候，再回去。

那段日子，真孤独啊。没有智能手机，只能一个人听听歌，看看书。

时间转进五月，初夏的北京开出一片繁花。有细细的香甜缠绕在空气里。

我在学校的花园里散步，忽然听到有人说，你是那个迷路的同学吧？我看你总在这个花园里绕圈，是找不着女生宿舍楼了吗？

是霍雪峰，站在路灯的光幔下，一脸阳光地对我挥了挥手。

我气得给他一白眼，说，我是路痴，不是白痴。

他嘿嘿笑，说，找个理由和你搭话嘛。

我们就这样又有了来往。

他这个人特别热情，爱开玩笑。后来，他和我说，因为时常看到我晚上在花园里转，实在好奇。

我心里正憋屈，一下找到倾泄的出口，乌拉拉地讲了许多委屈。

霍雪峰说，我教你句话吧。如果别人再嘲笑你，你就这样说，笑你妈啊！

啊？我一怔，说，这不是骂人吗？

霍雪峰说，她们这么欺负你，你还不骂回去？怪不得欺负你没完。

我说，那我也不想骂人家妈妈。

他说，那骂她爹好了，跟我说，笑你爹啊。

然而我刚说，笑你…… 脸就红了。

他的眼神有点呆。他喃喃地说，有没有人说你害羞的样子很好看？

我的心脏一阵乱跳，脸变得更红了。

可以说，霍雪峰是我人生里第一个教我反击的人。

因为我们那一代的家长和老师，特别擅长和稀泥和各打五十大板。

凡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像现在的家长，一点点小事，都是天大的问题。

有时想，可能是我们这一代人都当父母了吧。把小时候被忽略的问题，都在孩子身上补回来。

之后，我和霍雪峰就恋爱了。

他空闲时间不多，但只要有一点，都会给我。

我们一起逛批发市场，一起砍价，便宜5块钱，都能乐半天。

我们也喜欢看电影，在学校的电影院，门票2块一张。

夏天的时候，我们会到小店里买两杯椰子汁带上。

只有那家店的老板，会把椰肉挖出来，打成末放进去，又甜又香。

我们都来自小地方，对钱有着相同的概念，不攀比，不虚荣。

许多人觉得我们在一起，有点不可思议。我的室友，更是大加嘲讽。

吴晓敏说，拜托，怎么说我和你也是校友。你注意一下好不好？你是名牌大学本科生，他是高中毕业小保安，你疯了？

我不自觉地溜出一句，疯……你爹啊。

吴晓敏有点意外，又问，你说什么？

我发现，有些恐惧，只是一层纸。一旦戳破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霍雪峰教我的那句，就是戳洞用的金手指。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说，以后我的事，你少管，你也少说。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全宿舍都愣愣地看着我，仿佛我在表演大变活人。

许多人都觉得，我和霍雪峰在一起，是因为特殊时期产生的感情。

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他给了我支持与抚慰。这种爱脱离了环境，就不会长久。

可我觉得，是保安这个职业，让人误判了霍雪峰。

霍雪峰并不是不上进。

他白天干保安，送快递。晚上，还在备考自考。

那时候，天气好，他嫌宿舍太吵了，就会坐在花园的路灯下背单词。

我们恋爱以后，这个习惯也雷打不动。

只是多了我帮他。

有一次我问雪峰，你当初怎么不像现在这样，好好考大学呢？

他说，当初……考砸了呗。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藏了故事在心里。

霍雪峰不是三校生，成绩还可以。就算上不了一本，读本科也是没问题的。

但是，高考第二天，他一个好兄弟的妈妈打电话来说，早晨起来不见人，问他知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这个兄弟是尖子生，可是特别容易紧张。

第一天考试竟然漏掉一道大题，心态一下崩了。

霍雪峰一听，急了，跑去他们常去的地方找人。

那是一座烂尾楼。

他那个兄弟，果然在楼顶上。

霍雪峰说，我陪你还不行吗？我也不考，咱俩明年一起考。

这样兄弟劝下来，他高考也错过了。

然而，半年后，他的兄弟因为复读班插班生说了一句，你不是火箭班的吗？怎么也来复读啊？又想不开了。

半夜，一个人悄悄地跳了。

霍雪峰到底没留住自己的好兄弟，心情大受影响，有些读不进书了。

他和妈妈商量先工作吧。

霍雪峰只有妈妈，爸爸抛妻弃子，是个人渣。他还有个弟弟，比他小两岁。

妈妈供两个孩子读书不容易，也就同意了。

我问霍雪峰，你后悔吗？

他说，我后悔啊，后悔应该天天和我兄弟睡一起，他也就没机会跳了。

我说，那大学呢？

他说，大学能和人命比吗？

我听着，心里悄然感动了。

我想，他是有情有义的男生，既然爱上我，一定会一生一世爱我吧。

2009年，霍雪峰考完了自考本科。那时我大三。

他弟考去了南京。

霍雪峰准备考研了，他不再兼职送快递了。

和他们队长请假调班，天天去蹭专业老师的课。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来我们学校聘保安了。

我们学校一直有支持工作人员自学的传统。

有时我没课会陪他一起去听。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大教室的最后一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

谁能想到我和小保安的恋情，也有了同窗般的幸福。

霍雪峰是11年考上我母校研究生的。

那年，吴晓敏也考上了。

我们在校门口遇见的时候，她夸张地说，天啊，我要和保安做同学吗？

雪峰只淡淡回了一个字，滚。

差点把吴晓敏气到吐血。

她翻着白眼走了，留下我们不屑的笑声。

那年，我大四毕业。

暑假，我带着霍雪峰回了老家。我爸妈毫不客气地摆了条件。

我妈说，本来应该和你父母谈，但离得这么远，就直接和你说吧。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们要么有本事留北京，要么就回湖南来，绝不能远嫁。

这一点，霍雪峰有衡量的。

他家还有弟弟，他到湖南来应该可以。

另一个问题，就是彩礼。

我妈说，你要是来湖南，可以不用买房子。但是，彩礼一定要有。我的女儿养这么大。你什么也不付出就想娶走，那是不行的。你家的情况，我也知道，5万最少了。你们结婚，我给女儿带回去。

5万不多，但霍雪峰现在肯定是拿不出。

可他信誓旦旦地说，放心阿姨，我能做到，等着我做你女婿吧。我要连这点条件都完不成，也不配娶小凤。

我爸妈对他这个态度还是很认可的。

之后的日子，霍雪峰一边读研，一边想着赚钱。

他是计算机专业。跟着一个工作过的同学一起搞培训。

我是学财会的，12年，在北京考公上岸。

我爸妈都很开心，在家里摆了酒。小城里的人，能进北京真的可以吹很久。

13年，霍雪峰和朋友的培训班开始有点规模了。干脆租了栋老楼，办学校。

那时候，我妈说的5万彩礼已经不是事了，我们甚至开始想在四环外面买房子了。

2014年，过年。

我和雪峰把我爸妈还有他妈和弟弟接来北京，正式见了面。

两家家长都不是矫情的人，相处的挺开心。

他妈带着金器来的。两只镯子，一只戒指。

她说，我相信我们家老大，他看中的不会错，你肯定是个好姑娘。

饭桌上，霍雪峰拿着5万的银行卡给我爸妈说，叔叔，阿姨，我今天正式提亲。我和小凤准备先登记，因为我们想买房了。

我爸妈真是高兴坏了，说这孩子真没看走眼。

那天吃完饭，我感动得有点想哭。

雪峰说，至于嘛？

我要怎么说呢，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两家人，好像没什么。

可看看同事朋友办个婚事和激烈商战似的，我和雪峰真是幸福感爆棚。

三月，我们准备登记。

可他妈打来电话说，日子不好，要等到5月。

霍雪峰说，那就520吧。

我觉得更好。

再后来，就是五月了。一天我下班，去霍雪峰办公室找他。

他一个人翻箱倒柜找东西。

我说，你找什么呢？

他说，没什么，有个合同找不到了。先走吧。

其实，霍雪峰找的是戒指。

准备登记的时候，送给我的惊喜。

可莫名其妙就丢了，怎么也找不到。

现在回想起来，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三天之后，学校被查封了。

当时混乱的情况，难以想象。霍雪峰和他的合伙人直接被带走了。

而我直到那时才知道，霍雪峰的学校属于无证办学，没有任何资质。

应该是被学生家长举报了。

之后，这件事越扯越大了。

我们原以为交罚款就可以了，但最终霍雪峰和他朋友竟然被起诉判刑一年，缓刑一年。

霍雪峰不但被罚没了全部财产，还留下了案底。

官司结束那天，我陪霍雪峰喝酒。他一直都不说话，一个人喝闷酒。

我劝他想开点，人生总有磨难的，低谷的时候好好储备自己，之后还能东山再起。

霍雪峰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他说，对不起，我的以后，和你没关系了。

我怔了一下，问，你什么意思？

他说，没意思，咱们分手吧。还好没登记。

我说，我不同意，你别想离开。这么点挫折算什么呀！咱们马上去登记！

可雪峰喝了口酒，缓缓地说，你冷静一点，好好想，我现在是有案底的人了。不坐牢也会跟一辈子的。如果我们有孩子，她将来考公连政审都过不了。而且你也是吃公家饭的人，你嫁给我，以后升职可就难了。

我愣住了。

因为初入社会的我，从没想过那么多。

我争辩说，让你说的，人家坐过监狱的都不用活了？我不管，我也不怕的。大不了我辞职。

雪峰没说话，只是望着我，眼泪不停地流。

晚上，他给我发微信，说，能遇到你这样爱我的女孩子，我这辈子值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说，你别吓唬我！

他回，哈哈，我又不是我哥们儿。

当时，我以为他要自杀。可事实上，他是另有安排。

三天后，我爸妈来北京了。

我都懵了，问他们过来干什么。

我爸说，雪峰那孩子做的对。之前他没有全日大学的本科学历，我都忍了，现在他有案底了，那我是绝不会答应。咱们家一直是老老实实吃公家饭的人，我不管他是不是被冤枉，但那个东西放进档案，就是要跟一辈子的。

我反应过来了。

霍雪峰是让我爸妈拦我的。

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给他发微信，隔了很久，他才回。

他说，我已经在火车上了。我知道，越是爱你，越应该远离你。但我没法看着你说再见。我走了，祝幸福，后会无期。听你爸妈的话，别来找我。

我回，雪峰，不论多大的困难，两个人面对总比一个强对不对？

他说，别逼我。

就是这三个字，终是把我吓住了。

那是2016年，霍雪峰离开了北京。

我是在2018年，相亲认识许世良的。

那时候，我已经干满5年，辞职回湖南，在长沙工作。

许世良和霍雪峰同龄，都是87年的。家境好，人品好，学历高，只是离过婚。

媒人说，他没孩子。见面了，许世良坦白说自己有孩子，给了他前妻。

我和他恋爱的时候，前妻把4岁的儿子送回来了，说养不了。

就这样，我多了个虎头虎脑的胖儿子。

大家又说我和许世良不合适。

毕竟，我还是北京户口，以及一套没供完的房。身价上也不算输的。

可许世良打动我的，是他的善解人意。

我们第一次聊天就聊得很投缘。

我认真想过，既然走上相亲这条路，就很难要求爱情的分量了。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相处能自然舒服。

许世良很坦诚，主动讲了自己与前妻的故事。大学相识，婚后不和。

之后很委婉地问了我和霍雪峰的事。我也坦白地和他讲了。

我说，我当时怎么说不在乎留案底，雪峰都不听，一定要分开。你说社会发展到今天，他干干个体，不也挺好的。

许世良笑了，他说，你啊，纠结错了方向。你这个前男友不是在意什么案底。他白手起家，在北京干出一番事业，这是件多不容易的事啊，一夜化为乌有，他承受不起，崩溃了。没创过业的不会懂，机遇过去了，“东山再起”这四个字到底有多难！

真是男人更懂男人吧。

直到那天我才理解了霍雪峰执意离开的心情。

他是对自己，对未来失去了全部的信心。

他觉得，自己废了。

再不是那个要给我一生一世，意气风发的霍雪峰了。

而我明白的那一刻，心里更加憎恨一个人了。

恨她轻描淡写的，毁了别人的一生。

我在北京的单位，属于服务型单位。刚入职那几年，我一直在窗口。

时间退回到2017年，吴晓敏好巧不巧来我这边办业务。

等打单子的时候，我们闲聊了两句。

她夸我变洋气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肯定有许多男孩子追什么的。

我这才问她当年为什么排挤我。

结果就是为了我不化妆。

我真是无语，心里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等我拿单子让她签回执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

如果我们毕业就没联系，她应该认为我和霍雪峰在一起，可现在，她的口气默认我是单身。

为什么呢？

那天，我忍不住问吴晓敏，霍雪峰的事和你……

果然，她顺嘴说出来了。

她说，你知道了？我也是没想到会这样。

我脑子飞快地反应过来。我问，是你举报的？

她一脸大小姐很无辜地说，我原来只想给他一点打击，就和我爸助理吐了个槽。谁知道那个助理那么想表现自己啊。

我气得浑气发抖。

我一直没说吴晓敏的家庭情况，是因为比较不一般。

其实大部分无照办学的，都是罚款，行政拘留。如果不是那位助理的暗中使力，雪峰不可能留案底的。

我说，就因为他说让你滚吗？

吴晓敏对我笑了笑说，要不然呢。

我说，你知不知道，他大好前程被你一句话给毁了。

吴晓敏说，切，一个保安能有什么好前程。

我冲动了，拿起茶杯，哗地泼在她脸上。然后一声不响地，瞪着她。

吴晓敏应该想发飙的，可她看着我怒气冲天的样子，最终只是擦了擦脸上的水，转身走了。

同事都吓到了，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而我趴在桌子，抑制不住地哭了。

那天之后，我心里就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我一想到和一个报复心那么强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我就害怕。

我离开了北京，学着去淡忘。

选择一个新的环境，开启新的生活。

如今，我已经嫁给许世良5年了。

本以为选择回湖南，是想寻求一份平稳安宁。可事实上，没有爱的婚姻，很难安宁。

这几年，许世良的职位升起来了。对我的要求，日渐增高。

什么女人在家里应该服侍男人的话都能说出来。

我说，你怎么越来越封建啊？

他说，这叫传统。

我们吵过，冷战过。

如今，我们往往会采取沉默的方式对待彼此。

2019年，我想要个孩子。可努力了很久也怀不上。去医院检查，发现囊肿。

其实许世良不急着要的，毕竟他有自己的亲儿子。

而我呢？怀不上不说，肚子里的囊肿还变成了癌。

没错，我是病床上玩绘画App的。

我才34岁，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就要被摘掉卵巢。

我妈来陪床的时候，捂着脸哭了。

她说，女儿啊，你的命太苦了。

我心里默默地想，如果我当年坚持和雪峰在一起， 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种风景。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其实，霍雪峰现在生活得还蛮好的。

他弟一直没有拉黑我。我在朋友圈的照片里，看到了他。

霍海峰开了一家饭店，凭着老顾客，熬过了疫情。

人瘦了好多，两只圆圆的酒窝，都变成了长长的线。

他没再恋爱了，也没相亲。

一个人守着妈妈过日子。

我们多年不见，竟然一样孤独。

不久前，吴晓敏那边出了大事。

她爸被查了。树倒猢狲散。

她家的事不便多讲 ，我也不愿讲。

只是每天看她发哭脸博，我心情好了很多。

人生就是这样吧，潮起潮落，起起伏伏。

以为可以生生世世的两个人，终是在风浪里驶向不同的彼岸。

莫名地想起我妈那句以前我最不爱听的话，“忍一忍就过去了”。

社会不爽文小说。

张扬是需要实力的，任性是需要背景的。无依无靠的两个人，何必去占嘴上的便宜。

一个得意的“滚”字，就此送走了原本紧握在手中的幸福。何必呢，不值得。只可惜，懂得太晚了。

我这一身的病痛，不想打破他简单的生活。就让时间化作距离，山水不相逢。

我只能把祝福，放在风里寄去，遥遥地送一份平安。